“录音欲望”只能靠权益均衡来打消

近日，在广东一家医院发生的“录音门”(一家长对小孩就诊过程全程录音)引起社会强烈关注。中国青年报社会调查中心在线调查显示：78.6%的人在与他人打交道时想过录音；35.5%的受访者在日程生活中“经常希望录音”；在最想录音的对象里，“政府工作人员”成为首选，占比58.5%。另一方面，也有51.1%的人反对，认为录音无处不在会加剧信任危机；48.0%的人还觉得，录音无处不在将导致人人自危。
这是让人纠结的数据：就群体而言，大家知道人人设防、处处录音，篱笆遍地是会刺得大家都痛；但落到自己头上，为了自我保护、不受委屈，更倾向于“自我防卫”地设置栅栏……尽管这让大家陷入“囚徒困境”：人人认为最佳的选择，搁置到一起却并不是最好的，甚至会成为最坏的。但明知如此逻辑的人，却无法淡然地从这种游戏中除却自己，因为一旦自我保护不力，受到伤害的却是个体自己。
最有智慧的人类，就这样把自己搁置于沼泽地里，无法自拔。打破囚徒困境的恶性循环，从理论上讲是一个难题，可止步于“世风日下”的抱怨，并以为抱怨了就可以从游戏中除却自己，却无疑是一种自欺；我们讨论它、讨伐它，却不缓解它、解决它，只会加剧负面情绪的传染，却无助于群体选择的优化。
剖析这组数据，可以从“困”的程度，触摸到些许“困”的缘由：人们最希望能录音的对象，58.5%首选“政府工作人员”；47.7%选择“合同方”；45.5%的人选择“商家”；接下来是“医生”(34.0%)和“老师”(10.9%)。就顺序而言，越是强势的、越是充满不确定性的、越是缺少选择余地的、越是一旦失信造成伤害损失惨重，就越是大家心头忧虑与恐惧的。
于是我们能梳理出一条逻辑链条。为什么人人想录音？怕被伤害。为什么怕被伤害？因为有些强势者不按规则出牌。为什么可以不按规则出牌？权力资源、市场资源缺乏规范与监督。民众有什么办法？似乎没有太多的办法。为什么？制度安排有问题，给权力约束、对市场规范、对弱势者的委屈与遭遇及时纠正，在制度上找不到“靠山”，结果经常是好人吃亏……追根溯源，不从制度上遏制强权、约束滥权、保护弱权，光就现象谈现象，光看一轮轮个案表演，怎么可能找到一把打开循环困境的钥匙？
广东省委书记汪洋11月7日表示：要维护宪法赋予公民的合法权利，以保障权利促进相对的利益均衡，以利益的均衡求得社会的稳定。这话在网上得到热捧，因为指出了很多矛盾的根本。社会稳定也好，人民幸福也好，公平正义也好，根本上讲，就是要通过制度，安排好一切“资源配置”，寻求权益均衡——— 让流淌于社会上的各类权力，都能各自归位，各受制衡；让每一个个体的权益，不被漠视，受到委屈、感到恐惧，可以找到组织性安排来自我保护。制度上做出多少努力，就会反应到求诊者有多少“录音”的欲望：一边怕医院过度医疗胡开药方，一边有遭遇又无人撑腰，自己收集证据的念头，岂能不萌生？“人人想录音”只是一个表象，社会权益失当才是本质命题。权益均衡，不是要讲平均主义，而是强调权利保障才是消除不确定感与恐惧感的根本。做一个偷偷录音的“小人”，还是做一个淡然从容的君子，这不只是道德问题，更是“制度环境塑造人”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