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调崛起在当年不划算

　　深刻把握国际体系变革的内容和方向，是提出和制定对外战略的前提。然而，从“两极格局”到“多极化”，从“一超多强”到“G2”，学者们的探讨都未能逃脱“实力比较”和“分化组合”的思维旧式。我最近给学生上课，却得出了相当意外的结论。
　　课堂上，我和学生探讨了一个问题：我们这个时代与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那个时代的最大区别在哪里？在我看来，最大的差异是那个时代是国家主义上升的时代，而今天则是权利意识上升的时代。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迎来了国家的黄金时代，风起云涌的民族解放运动和非殖民化运动的最终目标都指向建立一个独立、富强的民族国家，并把加入联合国作为一个圆满的句号。今天的这个时代无疑是权利意识上升的时代，风起云涌的是各种非政府组织在全球各个层面的活动。在今天，联合国已经开始倡导“保护的责任”，国家的目标是服务于人的安全和福祉而非像过去那样反过来。
　　那么，这个时代所面临的最大挑战又是什么呢？同学们列出了从气候变暖到核扩散，从金融危机到恐怖主义等诸多挑战。而在我看来，这些危机都是由“相互依存”引起的，“相互依存”才是我们时代所有危机的总称。学生们感到惊诧，根据传统的观念来看，“相互依存”是维护和平的必要条件，正是“相互依存”为世界和平带来了希望。其实，褒义的“相互依存”不过是“旧”国际体系时代的过时知识。
　　在“旧”国际体系下，或者在二战后的那个年月，国际体系的目标是建立一种“冷和平”（或称静态和平），即彼此相安无事的和平状态，而在今天，“新”国际体系则面临“热和平”（或称“动态和平”）的严峻挑战，由于“相互依存”，以前不相干的“内政”在今天都变得休戚与共，“内政”不再是任谁都动不得的“奶酪”。所以，不为协调内政而建立的联合国的作用开始变得有限。在今天，“相互依存”不再是个褒义词，而是变成一个中性的词汇。
　　在如今这个相互依存如此紧密的时代，国与国的关系同样受到深刻影响。中美关系就是这样的一个例证。相互依存条件下的中美关系注定是摩擦与冲突不断，却不可能走向全面对抗。最近以来，美国在售台武器、人民币汇率、谷歌事件上连续向中国发难，中国领导人却还得“乖乖地”参加在美国召开的核裁军峰会，就是“相互依存”条件下的虽属无奈却又理性的选择。当然，中国也可以反过来在诸多问题上向美国发难，而不必担心美国的过激反应，只不过我们高度统一而不是分权的体制在这方面具有先天的缺陷，我们总体上还是太过于“顾全大局”和把所有问题上升为“根本问题”。
　　在这个相互依存的时代，某些概念看起来也是有点怪怪的，“崛起”就是这样的一个概念。至少，在相互依存的状态下，高调“崛起”就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情。因为这种“崛起”除了意味着承担更多“责任”和被更多国家理所当然地视为“大户”而“搭便车”之外，我们实在看不出崛起还有其他任何好处来。从金融危机到气候政治这些相互依存的时代危机来看，“崛起”的确是一个不合时宜的概念。在相互依存时代，中国不能矢志不渝地走在老路上，中国人更不可以心安于“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