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受“封口费”的60名涉案人员中仅有4人是新闻记者
■其中,28人为假记者,26人为媒体工作人员
■涉案资金31.93万元绝大部分已经追回
新闻出版总署于去年11月26日通报了山西霍宝干河煤矿“封口费”事件处理情况。4名新闻记者因“封口费”被处分,14名媒体相关责任人受到相应处罚。
截至目前,有据可查的涉案人员共60人,其中发“封口费”封锁消息、阻挠记者采访者2人,收受“封口费”的新闻记者4名、媒体工作人员26人、假记者28人。这60名涉案人员已由有关行政部门、媒体主管部门、公安机关依法作了处理,涉案资金31.93万元绝大部分已经追回。
事件回放
成群“记者”领“封口费”
事情的起源是,戴骁军接到干河煤矿矿工举报,41岁的矿工吉新红在矿内闷死。
去年9月25日晚,《西部时报》驻山西记者戴骁军完成了职业生涯中最为惊心动魄的一次拍摄。
事情的起源是,他接到干河煤矿矿工举报,41岁的矿工吉新红在矿内闷死。事故发生后,煤矿未向上级报告,反而为闻风而来的各地的所谓“记者”发放“封口费”,多则上万元,少则几千元。
当晚,网名为“天马行空”的戴骁军与网名为“直播山西”的同行驱车前往霍宝干河煤矿。两个人晚上7点左右到达霍宝干河煤矿,此时天已漆黑,小雨淅沥,在煤矿办公楼前,他看到几辆写有“安全现场”、“新闻中心”等字样的车辆。一楼入口,有保安在登记花名册。
戴骁军签名后,径直走到三楼。那是一个多么震撼的场面!楼道内站满“记者”,房间内,一名红衣男子正在逐一登记“记者”们的姓名、单位,登记一个,发放一份“封口费”。
他与“直播山西”观察了地形,制定了撤离方案,此间,“直播山西”用手机拍下了一段现场视频。
再次回到车内,戴骁军让“直播山西”守在车内,保持发动状态,“如果我来不及跑,就把相机扔到车里,你不要管我,自己先跑。”
然后,他就带相机来到三楼,对着房间内的人群猛揿快门。“虽然我用了闪光灯,但他们来不及反应,我留给他们的不过一秒钟,然后迅速撤离。”
在楼道内,他拍下了等候的“记者”,然后跑下楼,在门口,夺过花名册拍下了四页,等保安回过神,戴骁军已经拍完门口的那些“采访车”,绝尘而去。
当晚,戴骁军在“直播客(视频分享)”网站实名注册,并在23时59分把一张图片与一篇文字稿发至网络。起初波澜不惊,可后转帖网站越来越多。这起“封口费”事件甚至惊动了中央领导。
当事者说
恐吓与诬陷随后而至
戴骁军说,他不后悔,他就是要让公众看清这些所谓的记者的面孔,维护新闻界的声誉。
戴骁军未曾料到,揭露“封口费”丑闻后,他没有享受到英雄般的赞赏,却成为了一个孤独的举报者,以致生命受到威胁。一方面,各地媒体不断深入采访,曝光“封口费”,另一方面,恐吓电话也随即而至,最初几天,每天都有十多个恐吓电话打到他家里,“别把事情闹大了,兄弟们都没饭吃了,对谁都不好……”戴骁军说,打电话威胁的人,不容他说一句话,骂完就挂。
福尔摩斯说,最大的嫌疑犯就是最大的受益者。戴骁军认为,威胁他的人肯定是那些“记者”或者煤矿。他不得不每天亲自接送6岁的儿子上下学,并给家人买了人身意外保险。
网络上,谩骂不断,有人揭露他是一名假记者,说他9月25日那天也是去领封口费的,只因无法证明身份,矿方未能满足他的要求,故而报复。还有人揭露他试图敲诈矿方10万元,并说所谓的惊心动魄的拍摄过程都是虚构的。
戴骁军又一次被激怒了,他保留追究发帖者与相关网站法律责任的权利,“调查组已经证实没有10万元一事,矿方也说没有见到过我。”
“但我不后悔,我就是要让公众看清这些所谓的记者的面孔,维护新闻界的声誉。”
这个孤独的揭露者眼下已经不得不开始考虑自己以后的生计问题。
矿主感言
“假记者”就像苍蝇
在山西,传言有“记者”坐出租车进矿,出来时开着一部奥迪车。
山西某林姓矿主觉得很奇怪,“这有啥好说的,大家不都知道吗?!”对于瞒报和封口,他一点都不意外。
“矿上死一两个人很正常。能小事化了,就小事化了。家属很好打发,给点钱就是了。闹大了不好,死一个人,赔20万元,还要罚款100万元,捅出去,政府面子过不去,矿上也要停业整顿,那损失就大了。”林矿主说。
唯一让他不解的是,山西居然出了戴骁军这样一个人物,居然如此特立独行,敢去揭这个盖子。“那些‘记者’多年来的饭碗被他砸了,我看他以后还怎么混噢。”
林矿主来自温州,2003年,400亿元温州游资涌进山西,一度掌控山西近60%的中小煤矿,他深有感触。“我走遍中国,没有哪个地方像山西这样,这么多的‘记者’。”
林与他的老乡们刚到山西时,对“记者”的不断造访战战兢兢,“我们做生意的对记者一般都很敬畏,再说,那时候我们矿上的证件大多不齐,生怕被记者曝光。”但林矿主们很快发现了这些“记者”的真实意图,“给个三五千元就打发了”。
“一个个都拿着证件,什么通讯员证、工作证、记者证,五花八门,可言行举止哪像个文化人?夹着老板包,叼着烟,开口闭口,粗鲁得很!”
时间一长,林和他的朋友们就对这些“记者”有些嗤之以鼻了,他把这些人比喻成煤矿的寄生虫,“像端着新闻碗的叫花子,不就为了一点小利吗?我也懒得查你身份了,给你三五百元,走人!”
在山西,传言有“记者”坐出租车进矿,出来时开着一部奥迪车,林矿主说,这不奇怪。“一旦发生事故,起码会来200个‘记者’。像苍蝇一样,打发一批,又来一批,他们都事先商议好的,一旦谁发现了某个矿的问题,马上就会通知其他人。”
据 《法制晚报》、《新民周刊》
反 思
谁在“封口费”事件中真正受罚?
从报道中看,这起引起巨大舆论躁动的“封口费”事件,除去“假记者”被法办以外,“真记者”得到的最严重处罚,莫过于“解聘”。
而自称“只是做了一名公民应该做的事”的戴骁军,却“几个月未领工资,单位领导承诺的东西都也石沉大海”,而且他还估计“在这个单位呆不下去了”。
对比是如此强烈。那么,谁在“封口费”事件中真正被罚,不言自明。
戴骁军捅破的这层纸,其实只是把一个潜规则暴露出来,他只是依据自然人的良心和新闻从业者的职业道德把这件事进行曝光。但是他忘记了潜规则的强大。悲观地判断,他不仅仅是在这个单位“呆不下去了”,而且,恐怕是在这个行业呆不下去了。因为痛恨他的,不仅仅有本可封口保平安的单位,还有被曝光者,而且,还有那些在阳光下不能生存的阴影。
但还是要从反面来看。或许几十年后,戴骁军在中国媒体年鉴中,会成为一个绕不过去的名字;能避免坠入无边黑暗无法呻吟的人们,会感念他。但勇敢者成为牺牲者的悲哀结局,却始终无法避免,这就说明,问题的根结,不仅仅是问题的表象,而是源自于制度的某种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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