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困县运管站靠罚款发工资

公路乱罚款加大了物流成本,作为公路“三乱”一直为司机们深恶痛绝。
作为黑龙江省西部的一个贫困县，林甸县去年公路罚款收入达到300余万，该县运管站站长在一次酒席中坦言“罚款是用来发工资”，这些话被拍成视频传到网上。
近日，记者到林甸县采访，发现该县公路乱罚款现象依然存在。
暗访 罚款先交财政再划拨
公路罚款会被交警和路政如何使用呢？13日，媒体通过民间大货车罚款维权人士王金伍暗访拍到的一些内幕给出了答案。
去年11月，王金伍结识了当时黑龙江省林甸县道路运输管理站站长姚彬海，在一次酒酣耳热之后，向暗访人员掏了心窝。
姚彬海说：“为什么罚款都很高呢？就是林甸特困难。”之前，他和当地的县人大讨论过罚款的事情，“我这40多人吧，有19个是省运管局的编制，是省运管局给钱，工资福利啥都有，但剩下的人，就只能靠罚款了。”
姚彬海坦言，一个运管站有一多半的人都没有正式编制，只能靠罚款来解决工资福利问题。随后，他详细介绍了当地罚款的收支两条线是如何运转的，以及这笔罚款是如何分配的。“当然你不是拿回来直接坐支，如果直接花了，那就完蛋了。你得走渠道，交财政，财政再给你拨回来，这样罚款就可以正常使用了。”
席间，姚彬海还抱怨说，所有的罚款当地财政要扣40%，留给站里的只有60%，所以站里也很难。
他介绍，上一任站长在时还能收点费，现在可收不着了，所以只能靠罚。“我接他(上任站长)时，他上一年罚了167万，所以司机要骂，应该骂我。人家得骂我，你这么狠，自你来以后，只要法律有规定，那就整呗，你看去年罚了294万。”
不仅罚款有办法，和上级拉关系姚彬海更有一套，他坦言这都需要通过请领导吃喝、泡澡、送礼来协调好领导关系。
调查 林甸县乱罚款仍在继续
5月11日深夜，据了解的情况，记者来到林甸县调查。在县城路口有一辆闪烁着警灯的执法车，几名执法人员正对两辆货车拦车检查。
黑龙江省林甸县道路运输管理站稽查队长朱玉鋆说，他们是林甸县运管站的稽查人员，现在是6个组三班倒，在这里定点值班，对过往车辆进行检查。
记者注意到，稽查队长朱玉鋆的手包里装着一本票据和不少现金，他告诉记者，这些都是罚款。从下午开始六个小时他们共罚款2300元。像朱玉鋆等四个人，一个月估计能罚1万元左右。
查看票据后，朱玉鋆说，11日夜里他们共对18台车辆进行了处罚，总共罚款5200元，平均下来每台接近300元。在朱玉鋆翻看票据时，记者注意到，对18台车辆的处罚中，近一半处罚依据的是《道路运输管理条例》第六十九条，第六十九条规定：“客运经营者、货运经营者不按照规定携带车辆营运证的，由县级以上道路运输管理机构责令改正，处警告或者20元以上200元以下的罚款。”也就是说，这一条的处罚是警告或罚款，即使罚款，也是在20元以上、200元以下，但从朱玉鋆出示的票据上看，所有处罚全是最高限200元。
对于罚款都处以最高限罚款的原因，朱玉鋆说：“你有什么事情，到我们单位找去。”
进展 原运管站站长被批捕
5月12日上午，记者来到林甸县道路运输管理站。这是位于县城西部的一栋独立办公楼。在管理牌上，姚彬海的照片排在第一位。
在酒席上说出“罚款是用来发工资”的站长姚彬海已不在站里工作。林甸县分管交通的副县长李刚告诉记者，姚彬海已经被批捕。原因是，运管站执法过程中，姚彬海在接待红塔集团等人时说了一些不应该说的话，跟实际情况有不相符的事情。
李刚介绍，去年底，林甸县相关部门介入调查，今年2月12日，姚彬海被正式批捕。不过，李刚强调说，姚彬海涉嫌的是调到运管站工作之前的经济问题，和媒体反映的情况无关。
李刚解释说，林甸县这几年都是严格按照规定收支两条线，无论收多少钱，都是按规定足额进行上缴。财政部门再根据部门工作量，按照实际往回拨款。“绝对不像姚站长说的，我们就得靠罚款。”
内幕 运管站罚款提成60%
姚彬海曾明确地说，运管站罚款他们提成60%。采访中，李刚却反复强调，林甸不存在罚款返还的问题。
当天，记者到林甸县财政局核实。黑龙江省林甸县财政局预算股股长苗翠成提供了林甸县道路运输管理站三年来向财政上缴的罚款收入：2010年是307.3万元，2009年是294万元，2008年是167.8万元。
苗翠成说，他们实行的是收支两条线政策，所有罚款收入必须上交财政，财政每年根据部门实际做出预算。苗翠成提供的数字是，2008年运管站预算105万，实际支出88万；2009年预算100万，实际支出102万；2010年预算184万，实际支出284万。
从林甸县财政局提供的数字看，运管站这三年的实际支出和罚款之间并不符合60%的联系。然而，从运管站财务负责人戚娟向记者提供的运管站2010年会计账簿可以看出，财政补助以办案费的名义定期进入到运管站。戚娟说：“就是你往那个财政缴，财政就给你返。基本上就是那个姚站长直接去办的。”
截止到12月31日，2010年来自财政的补助总额是2422260元，去掉2009年结转的余额619700元，总的补助是1802560元。戚娟提供的账本显示，2010年运管站的罚款收入是3012450元，和林甸县财政局提供的数字3060750基本接近，那么财政补助占罚款的比例是多少？戚娟表示是60%。这与之前姚彬海说的数字吻合。
质疑 突增百万预算发工资
记者还注意到2010年运管站预算突然增加到184万元？苗翠成说，主要增加的是82.6万元办案费。
苗翠成说，这82.6万元办案费是由林甸县财政支出的，此前从来没有给过运管站这笔费用。那为什么会突然间增加这笔预算？苗翠成表示并不清楚。
更让人不解的是，2010年林甸县财政拨付给运管站的实际支出在这一预算基础上又多增加了100万元。苗翠成说，这100万是年终奖。在这笔年终奖支出表中，记者注意到，100万的奖励中用于工资福利支出612688元，苗翠成承认，这笔钱大部分是用于发放运管站非省编人员工资，平均每个人每月2200元，这在人均收入1000多元的林甸，已是高收入。
实际上，2010年林甸县运管站并未获过荣誉称号，那是依据什么获得年终奖？苗翠成表示，他也只是照上级指示办理，自己并不清楚。
◎编后
一方面是林甸县运管站财务负责人提供的会计账簿表明，运管站的经费确实是按当年罚款的60%，以补助的方式入账；一方面是财政部门强调，他们是在严格地执行收支两条线，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呢？
在暗访时，原站长姚彬海之前的一番话道出了其中的秘密：“如果是你个人胡作非为，你自己兜着，不用在乎什么行风评价，新闻媒体曝光，都没关系。”
事实上，林甸县是一个国家级贫困县，每年要靠上级财政拨款补助好几个亿才能勉强维持财政收支平衡。那么发给运管站的这些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真的和罚款无关吗？值得我们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