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权车”与多国民意较劲

　　“人人都喜欢平等，但人人都很难拒绝特权”。用这句话来形容人们对“特权车”的复杂心态十分贴切。近日，俄罗斯发生的一起事件再次引爆了公众对“特权车”的不满情绪：莫斯科一女记者因拒绝给“政府官员”车辆让路而屡被骚扰，并最终遭受处罚。“特权车”一直是困扰俄罗斯社会的顽疾之一，俄政府曾发动轰轰烈烈的“摘灯运动”，希望减少“特权车”的数量。但时至今日在莫斯科库图佐夫大街等主要街道中间的备用车道上，仍不时有“特权车”闪着警灯绝尘而去。世界许多国家都有“特权车”的身影。菲律宾总统阿基诺三世今年6月30日发表就职演说时，就痛陈他曾经历过“被那些喜欢炫耀地位与权力的人在鸣着警笛的车队护卫下鲁莽地挡到一边的滋味”，这也成为他上任第一天就要在全国禁止非法“特权车”的动力。瑞典学者安德斯·鲍威尔对《环球时报》记者说：“现在有些国家的‘特权车’变成了‘法律例外’，要么是法制建设出了问题，要么是人们在观念上对‘特权车’习惯性地网开一面。如何在保障公务执行效率的同时体现社会公平，是对政府管理水平及其形象的考验。”
俄“摘灯运动”搞得轰轰烈烈
　　本月初的一个晚上，女记者格沃兹杰娃驾车沿出城方向行驶在莫斯科西郊的马路上。发现车后有交警开道的车队后，格沃兹杰娃主动给警车让路，但没有让后面的两辆黑色奔驰车通过。结果她被黑色奔驰跟踪，并在家门口被自称联邦保卫局工作人员的男子威胁吊销驾照。此后，这名女记者多次受到骚扰。虽然和丈夫想方设法“找关系”，但格沃兹杰娃最终还是被罚500卢布。
　　格沃兹杰娃在个人博客中公布了奔驰车车牌号后，就有网友传来该车及司机的详细资料。结果发现，自称联邦保卫局人员的男子长相与俄罗斯总检察长尤里·柴卡的小儿子伊戈尔很像。这一事件随后被网友大量转帖，引发激烈讨论。“这样的事情在俄罗斯各地都有”。网友“伊凡四世”的跟帖道出了普通人对于“特权车”现象的无奈。网友维塔利不满地写道：“要是在国外，类似级别的官员早就因为儿子丢人而辞职了。”
　　事实上，俄罗斯民众对“特权车”的不满情绪由来已久。2005年8月，铁路工人谢尔宾斯基一家乘坐的汽车与一辆高速行驶的“特权车”相撞。“特权车”内的阿尔泰边疆区行政长官叶夫多基莫夫及其司机、保镖当场身亡。次年2月，阿尔泰地方法院以谢尔宾斯基未及时给这辆“特权车”让路为由，判其入狱4年。判决公布后，莫斯科等20多个城市的众多市民驾车在市区游行，抗议“特权车”。
　　为了平息民愤及约束“特权车”，2006年，时任总统普京下令将配有警灯和警笛的公务车数量从7500辆减少到997辆。在轰轰烈烈的“摘灯运动”中，内务部和联邦保卫局分别将31只和30只警灯从公务车辆上取下，外交部、紧急情况部等部门也象征性地压缩了“特权车”数量。今年4月，根据新生效的一项政府命令，科技部、联邦空中导航局、联邦经济特区管理署等机构的车辆被剥夺了使用警灯的权利。目前，只有强力机关、政府、总统直属机构、部委领导人才能够乘坐“特权车”。
　　即便在政府加大治理“特权车”的背景下，仍有官员我行我素，坐着顶着警灯的汽车横冲直撞。今年3月，莫斯科市民哈尔特利在互联网上传了一段视频，短片中俄总统顾问舍甫琴科的宝马车顶着警灯在公路上逆行，差点与其他车辆相撞。同月，俄最大私营石油公司卢克石油公司安全部门负责人巴尔科夫乘坐的奔驰车，为避开塞车而驶入反方向车道，结果与妇科专家西杰利尼科娃及儿媳亚历山德里娜乘坐的轿车相撞。事故造成西杰利尼科娃和亚历山德里娜身亡。而警方的调查报告却认定死者应负全责。在多名公众人物联名上书后，总统梅德韦杰夫下令内务部长努尔加利耶夫负责进行调查。
　　除了“特权车”之外，俄罗斯还有“特权车道”。它真正的名字叫“备用车道”，是在双向车道中间用两条白色实线划出的一条特殊地带，宽度相当于一条普通车道。备用车道专供救护车、消防车，以及执行紧急任务的公务车使用。其他车辆一旦越线驶入，将面临严厉处罚。但据俄《消息报》报道，每当高峰时段，库图佐夫大街、列宁大街、共青团大街等主干道的备用车道，常被装有警灯的车辆占用，其中一些车并不是执行紧急公务。
　　莫斯科大学社会学博士娜斯佳对《环球时报》记者说，“特权车”滥用一是因为部分当权者习惯高高在上，利用手中权力谋私利，另外是警察执法方面的问题。在俄罗斯，除了“特权车”，警察随便对普通司机罚款是很正常的事，没有违章也会遭受处罚。许多人已经把它当成一种“常态”，习惯性地接受。这反映了社会中的不公平问题和倚强凌弱，必须进行改变。
多国想收拾“特权车”
　　“特权车”在许多国家都引发过社会问题，这也促使各国政府采取各种办法对其进行限制。菲律宾首都马尼拉是亚洲国家中堵车情况最为严重的城市之一，除了道路基础设施较为落后之外，装有警笛和警灯的“特权车”时常逆行于马尼拉的大小街头也是堵车严重的因素之一。《环球时报》记者在马尼拉工作近7年时间里，经常看到带有众议员、参议员等标识的车队响着刺耳的警笛闯红灯，甚至逆行。有时候，有的普通车辆甚至也狐假虎威地闪起双后灯跟在“特权车”后面。
　　其实早在1973年，时任菲律宾总统的马科斯就颁布了总统令，规定只有武装部队、国家调查局、陆运署、警察局等官员车辆及消防车和救护车可使用警笛和警灯，其他任何车辆装警笛和警灯均为非法。然而法令颁布以来执行情况一直不理想，很多国会议员、政府官员，乃至部分有钱人士都使用“特权车”招摇过市。
　　一直誓言要消除腐败、做清廉总统的阿基诺三世今年6月30日发表就职演说时几次强调要取消“特权车”现象。他说，他经历过被鸣着警笛的车队挡到一边的滋味，“特权车”是腐败和政府官员滥用职权的象征，因此发誓自就任总统的第一天起要在全国范围内禁止非法“特权车”，消除滥用职权。7月1日，菲律宾国家警察总部发布命令，全面收缴或没收非法“特权车”的警笛和警灯。阿基诺三世本人也从就任总统的第一天起以身作则，其车队在不使用警笛警灯，严格遵守交通规则的情况下，从位于奎松市的住所驶向马尼拉的总统府。由于没有特殊待遇，阿基诺三世几次被堵在车海中，并因堵车而迟到。
　　中东国家埃及近年也加强了对“特权车”的管理力度。2008年7月，埃及出台新《交通法》，加大了违章处罚力度。新《交通法》还专门规定，禁止“特权车”漠视交通规则，在不该行驶的地段肆意行驶，否则处以重罚。新《交通法》出炉伊始，一些“特权车”的车主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我行我素，结果有的人撞到了枪口上。据埃及主流媒体《消息报》报道，库福勒·谢赫省省长阿比丁因为没有系安全带被警察拦住，交了罚款后才被允许继续开车。往常这些“特权车”车主根本就不系安全带，遇到警察也不当回事，没想到这一次埃及内政部、警察局和交通部门等单位动了“真格的”，他们联合派出大量警察和执法人员，在市中心交通要道和主要路段严格监视和盘查过往车辆。在实施新《交通法》的第一天，全国各地就查获了1.5万例违章者，其中包括大量的“特权车”违法者。
滥用特权应加重处罚
　　在西方发达国家，由于法规相对成熟，加上社会监督力量强大，因此在管理“特权车”方面积累了更多经验。加拿大三级政府都配有数量不等的公务车，这些车只能用于公务，许多官员，尤其省市两级官员，都习惯于开自家车上下班，只是在公务外出时才改乘公务车。公务车也并不等于“特权车”。除了总督、总理、省督等要员在公务需要时，会动用礼宾车、开道车、尾随车之类，一般的公务车出行，都是轻车简从。即使因迎宾需要动用仪仗，也会尽量避免戒严、清道等可能干扰正常交通的手段。从这个意义上讲，礼宾车是有一定“特权”的，但较为有限。
　　这种“特权车”也要遵守所在地的一系列交通法规，如不得超速等。去年初，刚就任美国总统的奥巴马访问加拿大，他特意将自己的凯迪拉克DST专车运到加拿大首都渥太华，没想到却被要求换上雪胎，否则不准上路。原来当地刚通过一条法律，规定自每年12月16日至次年4月15日，所有车辆都必须强制换上雪胎。奥巴马的总统专车也不得不“入乡随俗”。
　　在许多地方，消防车、救护车和警车都是最有“特权”的车辆。比如在加拿大，当这三种车亮灯鸣笛疾行时，所有红绿灯信号一律忽略，沿途其他车辆必须就地靠边避让，否则一切后果自负。当然，这种“特权”只有在亮灯鸣笛状况下才有效，而什么情况下可以亮灯鸣笛，是有明确规定的，一旦这些车违规行使“特权”而被人举报，处罚力度往往很大。
　　英国最有“特权”的车也是警车，因为英国警车从来不管限速之说，警笛一响，就是公务。不过这也导致了一些问题。仅在2004年，英国就有40多人被发现因为警车车速太快，躲避不及被撞死，使得英国警车遭到公众广泛质疑，行动不得不更加小心。除了警车、消防车和救护车，英国的其他政府用车和普通车辆一样，必须严格遵守交通规则，如果违反规定一样将受到处罚。
　　在美国和加拿大，黄黑相间、样子有些滑稽的校车，也是有一定“特权”的车辆。许多地方的交通法规规定，满载学生的校车行驶时，其他车辆原则上只能尾随，不能超越；校车如果停下，并打出“停止”的信号，尾随车辆必须停下，等到信号消失后方能继续行驶。
　　瑞典斯德哥尔摩大学传媒学教授鲍威尔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说，“特权车”是针对“例外”情况专门设置的，这无论在西方还是东方国家都不难理解，比如重要贵宾访问时使用的警卫车，或执行抓捕任务的警车等。针对这些例外情况，立法机构制定专门法律，但“特权车”绝不属于“法律例外”，即超出法律的框架行事。像“特权车”在执行非特殊任务时，就不适用于其专门法律，只能按一般交通规则行驶。要规范“特权车”的使用，必须靠完善法律来实现。
　　随着国内批评声音越来越高，俄罗斯部分享有使用“特权车”权利的政治人物也开始公开呼吁就“特权车”加强法律监管。统一俄罗斯党议员伊万诺夫表示，俄现行法律规定公务车辆在执行“紧急公务”时可使用警灯，却没有对“紧急公务”进行定义，也没有针对“特权车”违法使用警灯的相应处罚办法，这些方面都有待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