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枪乙肝体检枪手现状调查

进入9月，正是学生入学、新员工入职的高峰期，体检自是少不了的一道门槛。虽然2010年由人社部、教育部、卫生部三部委起草的《进一步维护乙肝表面抗原携带者入学和就业权利的意见》取得了公众的支持，但“乙肝”检测却从未真正消失过。近日，一位乙肝病毒携带者与本报取得联系，讲述了他寻找体检枪手的经历。记者通过调查发现，一种名为“乙肝代检”的“新行业”正在日益壮大。面对“作弊”的道德谴责，一些专家则表示，正是社会上存在的乙肝歧视，为这样的一个畸形行业提供了滋生的温床。
◆讲述：
一个乙肝病毒携带者的“寻枪”经历
近日，记者在一个乙肝论坛里找到了在石家庄工作的小齐，他向记者讲述了当年自己为了找工作，寻找枪手代替体检的经历：
我家住农村，小时候因为打架受了伤，输过一次血，谁知输的血有问题，就成了乙肝病毒携带者。2008年我毕业于石家庄一个专科学校，一路过关斩将，最终进入了石家庄市开发区某公司。
面对入职体检，我是真没了辙，因为按照人力资源部的说法，一旦在员工中查出乙肝将立即辞退。
我当时听说石家庄有帮人体检的枪手，就四处寻找，最后在网上找到一位大哥。他一开口就要1000元，相当于我当时一个月的工资，后来我好说歹说讲到了800元。为了这笔钱，我吃了一个月的馒头就咸菜。
体检那天是在一个市级医院，我特别紧张，生怕被查出来，但那位大哥一点也不慌张。当时体检的人很多，而且体检表上没有照片，等到验血时我们在厕所就把衣服什么的换好(后来想想根本不用)。我躲在厕所里，他就进去抽血。
几分钟后，抽好了，我们再把衣服换回来。我在厕所里给了他500元钱。最后结果下来，确定我过了，我又给了他300元。
后来，单位做福利体检，我也找过他几次，价钱是一次比一次高，最高一次到了1300元。等到这两年我升了职，做了头头，单位查得也松了，就没再跟那个大哥联系。现在想想，当时还挺感谢那位大哥的。要不是他，我现在可能还在家种地呢。
◆追踪：
“枪手”职业化，全套代检1500元
记者在网上键入“石家庄体检枪手”几个字搜索，搜出的结果有76页之多，其中直接覆盖石家庄的枪手网站就多达50余个。
记者点开了其中一家石家庄本地的枪手网站，发现这竟然是一家全国性枪手网站的分站，网页上公司简介、服务范围、各区域联系方式等信息一应俱全。
记者以寻找枪手为由，拨打了该网站的客服。客服人员表示，代检分为单科代检和全套代检，各科中最贵的一项便是验血，要1200元，如果全套都检大概1500元左右。如果体检成功，可直接把钱交给“枪手”，如果没能成功，只要给枪手100元就可以。
随后，客服人员向记者询问了在哪家医院等一些基本信息，并告诉记者，一般有人带队是很难代检的，得由枪手见机而行，如果人比较多的话基本上没问题。当记者询问，是否能够保证“安全”时，客服人员表示，他们都是企业化管理，代检枪手都有很丰富的经验，在石家庄已经做过很多次了，绝不会出现问题。
记者又询问价钱能否再便宜一些，客服人员显得有些不耐烦：“我们的价钱已经相当优惠了，现在北京等地都已经涨到2000多元了，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可以找更便宜的，但一分钱一分货，会有很大风险。”
◆调查：
体检中心内难验体检者“真身”
那么在体检中是否真如客服人员介绍的那样容易蒙混过关呢？记者走访了石家庄几家医院的体检中心。
9月正是新生入学和员工入职的“体检旺季”，很多医院的体检大厅都排着长长的队伍。记者上前询问发现，队列中并非都是一个单位的员工，往往是几个单位的人混在一起。
一名体检者告诉记者，这是几个单位赶上了同一个体检时间，这么多人一起上，大家只能见缝插针，哪里有空闲就去哪里了。
在一个体检中心的采血室门口，排着大约20人，而采血室内只有两名护士在“赶工”。一位护士告诉记者，他们两个得盯一上午，差不多有100人进行抽血。记者算了一下，以一上午接待100人计算，从上午9时至11时30分，共计120分钟，平均每人一分钟，护士只能进行重复的抽血工作，很难对抽血者是否是本人进行比对。
而在很多体检中心，一些单位组织团体体检的体检表是不需要贴照片的。有的为了提高速度，体检表是统一收取后才开始体检，即使有照片也难以抽出来单独比对。
一位体检中心的负责人告诉记者，体检中心只能在体检之前做好核对工作，以前确实查到过一些代替体检的，但这种情况医院没有任何强制手段，只能不对其进行检查，严重的会通知其所在单位。
◆现状：
乙肝五项仍是很多单位必检项
体检枪手的“消费群体”究竟是谁？据体检中心的一位工作人员说：“目前我们碰到的，寻找代检的人大多数是乙肝病毒携带者，他们主要是害怕社会歧视，虽然他们不是乙肝患者，但一些单位在这方面要求非常严格。”
记者询问，有关部门不是在2009年就已明文规定乙肝五项不再列入体检范围了吗。这位工作人员称，体检中心只是一个体检机构，单位组织团体体检都是根据其自己的要求选择体检项目，很多单位都把抽血验肝功能放在了必检项。
而提供代检服务的客服也表示：“虽然政府出台了政策，但根本不起作用，不然这么多代检公司早就倒闭了，我们这些人就都失业了。据统计，咱们国家仅乙肝病毒携带者就有1.2亿人，再加上其他的一些慢性病的患者，我们的市场可是非常大的。现在代检的费用还越来越高，以前代检也就六七百块钱，现在都已经到2000多元了，这不很清楚吗？”
石家庄市一家广告公司的人力资源部主管告诉记者，虽然国家制定了相关法规，但为了营造良好的公司氛围，不造成其他员工的心理恐慌，他们一般不会雇佣乙肝病毒携带者。如果查出来，也会保证他们的隐私，采取比较委婉的方式解决。但对于作弊雇佣代检的员工，不管结果如何，都会将其辞退，这涉及到职业道德问题。
◆观点：
不公正待遇催生体检枪手
针对此现象，河北大学一位社会心理学专家表示，目前我国的乙肝病毒携带人群达到1.2亿人。为消除乙肝歧视，2010年由人社部、教育部、卫生部三部委起草的《进一步维护乙肝表面抗原携带者入学和就业权利的意见》(征求意见稿)向社会公开征求了意见，取消“乙肝五项”检查受到广大市民的支持。然而目前现实的情况是，乙肝五项仍然是某些单位求职体检的“必检”项目，这导致对乙携人群存在不公正待遇，也催生了这种畸形行业的发展。如果没有了社会的歧视，就不会有代检枪手的出现，所以解决这一问题的根源是消除目前在就业、升学等各个方面对乙携人群存在的歧视，让制度真正落到实处，从社会心理上真正消除人们内心的刻板与偏见。
■小贴士
乙肝病毒携带者不等于乙肝患者
必须清楚区分乙肝病毒携带者和慢性乙肝患者。中国有1.2亿以上的乙肝病毒携带者，但他们根本不是病人，大多数携带者终生只是携带病毒，一辈子都不会发病。
根据国家卫生部公布的数据，2003年，中国的乙肝新发病数为72万(而携带者总数估计超过1.2亿)，发病率不超过0.6%,每170个乙肝携带者中才有一个发病。因此我国《病毒性肝炎防治方案》中明文确定，肝功能正常的乙肝携带者可以照常工作和学习(除不能献血及从事保育工作外)。
■相关政策
2007年5月17日劳动保障部发布的《关于维护乙肝表面抗原携带者就业权利的意见》中规定，严格规范用人单位的招、用工体检项目，保护乙肝表面抗原携带者的隐私权。用人单位在招、用工过程中，可以根据实际需要将肝功能检查项目作为体检标准，但除国家法律、行政法规和国务院卫生行政部门规定禁止乙肝病原携带者从事的工作外，不得强行将乙肝病毒血清血指标作为体检标准。各级各类医疗机构在对劳动者开展体检过程中要注意保护乙肝表面抗原携带者的隐私权。
2007年11月7日劳动保障部颁布的《就业服务与就业管理规定》第十九条规定，用人单位招用人员，不得以传染病病原携带者为由拒绝录用，但是，经医学鉴定传染病病原携带者在治愈前或排除传染嫌疑前，不得从事法律、行政法规和国务院卫生行政部门规定禁止从事的易致传染病扩散的工作。用人单位招用人员，除国家法律、行政法规和国务院卫生行政部门规定禁止乙肝病原携带者从事的工作外，不得强行将乙肝病毒血清血指标作为体检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