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犯”杨明蒙冤20年获释

        等了20年，杨明终于等来了无罪判决。
        8月11日上午，贵州铜仁监狱门口，杨明家族四代共23人，簇拥着出狱的杨明登上专门借来的红色轿车，一路疾驶向贵州省天柱县的家中。
        复盘本案平反过程，2014年10月贵州省检察院启动复查杨明故意杀人一案，使该案迎来转机。六个月后贵州省检察院便向贵州省高院提出再审检察建议。
        两个月后，该案开庭再审时，杨明的辩护律师张磊转述称，出庭检察员当庭表示，该案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关键证人证言合法性、客观性不能确定，证据之间存在矛盾，“另有真凶的可能性存在”。
        开庭两个月后，贵州省高院最终对杨明作出了无罪判决。
        杨明的再审辩护律师张磊告诉记者，宣判后，贵州高院法官代表贵州高院向杨明及其母亲鞠躬道歉。
“另有真凶可能性存在”
        8月15日是杨明的50岁生日，他在铁窗内挨过了从30岁到50岁的整整二十年，二十年间他始终拒绝认罪减刑。
        1995年2月18日，一具高度腐烂的女尸出现在贵州天柱县一处下水道口。后经辨认，确定死者系该县女子王某某。曾与王某某有过亲密交往的杨明被疑为作案对象，于当年3月29日被刑拘，8月28日被批准逮捕。
        案卷材料显示，1996年9月13日，贵州黔东南州检察院提起公诉，指控杨明故意杀人。该案经黔东南州中院开庭审理、合议庭评议、审委会讨论后，于当年11月1日以“主要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退回检察院补充侦查。
        退补函称：“经法庭调查质证和卷宗材料，除有杨某某一人的部分间接证据能证实是杨明所为，其他无任何一点直接证据证实王某某是被杨明杀害的证实材料，你院又未能提供其他证据，故将案件退回你院进一步补充侦查，以便查清本案的犯罪事实。”
        杨明的再审辩护律师张磊称，1996年12月10日，在没有增加任何新证据的情况下，黔东南州检察院重新起诉。案件在当年12月24日开庭审理，两天后黔东南州中院判决杨明故意杀人罪名成立，判处其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记者获取的判决书显示，因感情纠纷，被害人王某某于1995年1月21日晚与杨明发生争吵。杨明见甩不掉王某某，遂起杀人恶念。次日凌晨1时许，杨明在“卡拉OK”内将王某某扼死，并将尸体抛于其住处附近的荷花塘下水道内隐藏。
        死缓考验期满后，杨明减为无期徒刑。但他始终拒绝认罪减刑，与家人坚持申诉近二十年。
        2014年10月，该案出现转机，贵州省检察院启动复查“杨明故意杀人案”。六个月后，贵州省检察院以“生效判决书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向贵州省高院提出再审检察建议。
        今年6月11日，贵州高院在杨明服刑的铜仁监狱开庭再审本案。律师张磊向记者介绍， “出庭检察员发表检察意见也认为杨明故意杀人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关键证人证言合法性、客观性不能确定，证据之间存在矛盾，另有真凶的可能性存在。”
        贵州高院最终对杨明作出无罪判决。
被害人死亡时间存疑
        事实上，本案从始至终都存在诸多疑点及问题。如公检法认定的被害人遇害时间为1995年1月22日凌晨1时许，但却有多名证人证明曾在此后的1月23日及26日在舞厅等地见过被害人。
        黔东南州中院在1996年作出的一审判决书显示，在“杨明故意杀人案”中，经法院审理查明，被害人遇害时间为1995年1月22日凌晨1时许。
        但律师张磊、王宗跃在查阅案卷后指出，原审判决裁定的作案时间有误。
        张、王两位律师在再审辩护意见中称，被害人王某某1995年1月21日晚离开了她父母家，但是并不能确定其就是在当晚失踪，更不能确定其就是在当晚死亡。
        据家属了解及律师调查取证，黄清华、周效军、杨小艳均证实曾在1995年1月23日、26日分别见到过王某某。
        其中，黄清华证实，在1996年1月23日晚上9时左右，他在天柱县阳光卡拉OK厅门口遇见王某某，后与王某某到五交化舞厅跳舞。26日，他与周效军在县土产公司门口，又遇见王某某和其他几个人在一起，黄清华还喊了王某某一声。
        而与上述证人证言相印证的是，出现在警方侦查卷中的证人蒋家顺的证言。蒋家顺称其在1995年1月26或者27日晚上，在天柱县五交化舞厅见到过被害人王某某。但蒋家顺的证言并未被法院采信。
        此外，对于杨明被指控的作案动机、作案地点等，律师也都提出了质疑。据律师张磊介绍，在6月11日贵州高院。
        对本案的再审庭审中，出庭检察员发表检察意见也认为杨明故意杀人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关键证人证言合法性、客观性不能确定，证据之间存在矛盾，另有真凶的可能性存在。
        此次贵州高院的再审判决则认定，黄清华、周效军等人证实在1995年1月26日还看见王某某的证言，真实性不能确认。
证人曾被关押50天
        杨明的再审辩护律师张磊指出，本案全凭间接证据定案，认定杨明作案的最关键的间接证据是证人杨某某的证言，“但该证据是非法取得的，存在暴力取证、诱证等嫌疑，其本身也是矛盾的，是不符合事实的、虚假的。”
        贵州高院认定，现有证据不能证明杨明杀害了王某某。除了合法性、真实性存疑的杨某某证言外，本案没有其他合法、真实、充分的证据证实系杨明杀害了王某某。综合全案证据，不能得出杨明杀害了王某某的结论。
        案卷材料显示，证人杨某某于1995年4月3日被传唤，在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她有任何犯罪行为的情况下，杨某某次日即被以故意杀人罪刑事拘留。
        4月12日，在杨某某第一次做出不利于杨明的指证后，被转以赌博罪名收审，直到5月23日被取保候审。但张磊称，整个讯问过程没有任何涉及其故意杀人及赌博的事实。
        张磊还指出，杨明曾当庭陈述遭到长时间连续审讯和打骂，侦查人员还指使同监室人员殴打致其重伤。
        “同一个侦查机关，同样的侦查人员，能够对杨明实施刑讯逼供，就让人有理由怀疑他们为取得杨某某对杨明的指证，会同样对杨某某实施刑讯逼供。不然，为什么要关押证人50天？”张磊说。
        此外，张磊在申诉意见中还对杨某某证词的事实部分提出了质疑。如杨某某证词中称，她在1995年1月22日中午起床时看到杨明脸上有三道抓痕，这与对杨明的身体检查结果不符。
        杨某某在被关押期间给杨明写了两封信，称自己“怀孕”和“身染重疾”，但这并非事实。张磊怀疑，这些谎言或许是其配合侦查机关对杨明骗供、诱供。
        贵州高院的再审判决书最终也认定，杨某某提供的多次证言，前期表示并不知情，到其被收容审查后，才逐步证实在杨明家三楼或者二楼听到开卡拉OK的一楼有吵打声、呻吟声，及杨明对其陈述被害人王某某来卡拉OK闹事一事；杨某某后期的证言，根据日常经验判断，证言不合情理。杨某某被收容审查后的证言，在合法性、真实性上存疑，不能采信。       
                          据《东方早报》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