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因拉登之死腹背受敌

美国特种部队用40多分钟击毙了拉登，解决了10年没解决的问题，又以“奇快”的速度将拉登海葬。腾出双手的美国将手指迅速指向了巴基斯坦。“世界头号恐怖分子拉登为什么能够藏匿在巴基斯坦这么久，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说这句话的是美国总统奥巴马的反恐顾问布伦南，一时间“不可思议”成了美欧政要向巴基斯坦投去疑惑目光时的口头禅。美英一些政客要求削减对巴援助。曾与西方并肩反恐的巴基斯坦突然成了西方眼中的 “恐怖大本营”，而“基地” 组织和塔利班都把巴基斯坦列入复仇名单的榜首。另一方面，《华尔街日报》也担忧地说， “对于一个拥有 1.8亿多人口且拥有核武器的伊斯兰国家来说，美国承担不起失去巴基斯坦的后果。”5月4日，《环球时报》记者来到拉登毙命的阿伯塔巴德市，感受到了处在风暴眼中的巴基斯坦人的疑惑、愤怒和忧虑。
记者走进拉登毙命处
“基地”组织头目拉登被美军击毙的消息，让拉登藏身的巴北部城市阿伯塔巴德成为世界焦点。 《环球时报》记者4日凌晨4点就出发向该市驶去。虽然汽车里程表显示阿伯塔巴德距伊斯兰堡有120多公里，但一路并不好走，穿过山区和许多小镇，才来到阿伯塔巴德。一进城市，就看到遍布主要街道的巴军队学校和培训机构，街头随处可见大炮等模型，显示出军队在这座城市中无处不在。
来之前记者曾看到西方媒体称，拉登寓所离当地卡库尔军事学院只有“扔一个石头的距离”。但实际上顺着卡库尔军事学院围墙一侧的街道走，转过一个岔路口，再经过一段曲折的巷道才能到达拉登住处。《环球时报》记者刚到卡库尔军事学院街道口，便被警察拦住不让进。记者只好绕了一大圈，穿过大片田地才来到拉登所住小区的巷子口。不过这里同样设了一道岗。记者与警察磨了好半天，凭着“中巴友好关系”，警察终于放记者进去。
进了巷子，记者仔细观察拉登所处的这个住宅区，这里的多数房子是二层小楼。这个被称为比拉尔的居住区是当地一个新建的小区，很多房子都是近几年建的。记者采访了附近10多个居民，许多人都说听到2日凌晨直升机的轰鸣声及随后传出的密集枪声和爆炸声，但直到现在，他们仍不相信拉登曾住在这里。实际上，阿伯塔巴德虽然是一个军事城市，但这个小区里的多数住户却并非军人。住在附近的60多岁老人萨拉胡丁是名退休教师，他对记者说： “之前我在清真寺里曾见过那座房子的租户，是两个阿富汗人。比拉尔这边住的既有旁遮普人、普什图人，也有许多阿富汗人，但大家的交流并不乡。”美国官员曾称拉登寓所高墙大院一看就让人生疑，但萨拉胡丁认为这种高墙大院在当地很普通。他说： “当地人为保护隐私，通常会把墙建得很高，就像女人们出门要蒙上头巾，是同样的观念”。看来，在这种多部族杂居的新小区里，一个外来者很难引起怀疑。
尽管发生了拉登被击毙的“大事”，但当地人仍然很平静，城市也依旧车来车往，秩序井然。阿伯塔巴德是巴国内罕见的平静之地，在当地开杂货店的老板马哈穆德说，过去十年中，阿伯塔巴德仅发生过一次骚乱，是去年当地人反对将该省更名。谈到拉登被击毙，许多人称， “这是美国制造的一个阴谋”。他们认为拉登事件改变不了什么。萨拉胡丁说： “也许正是因为阿伯塔巴德安宁，拉登才来到这里生活”。
西方怀疑巴政府包庇拉登
“还能再相信巴基斯坦吗？”美国 CNN网站3日的这个大标题代表西方舆论对巴基斯坦的广泛质疑。文章称，拉登不是在塔利班老窝里被打死的，而是在距离巴基斯坦首都仅100多公里一个繁华城镇的豪宅里被击毙的，而且这个城镇里部署着大量巴基斯坦的安全部队，是在巴政府的完全控制之下。因此巴政府是不是知晓拉登藏身之所且有意不暴露他的行踪成了世界议论的焦点。
路透社4日称，虽然巴政府一直否认曾向拉登捉供庇护的指控，但白宫表示将彻查拉登是否得到来自巴方的协助。奥巴马的反恐顾问布伦南称： “显然，某种支持网络在向拉登提供援助。这是不是巴政府内部某些个人的行为，我们不得而知……但我希望巴基斯坦应弄清真相。”法国外长朱佩3日称，巴方未发现拉登住所一事令他“难以相信”。英国首相卡梅伦也要求巴方解释拉登为何会住在阿伯塔巴德地区。
实际上，近些年来，美国一直对巴基斯坦是否真能完全配合美国反恐战争表示怀疑。这次美国越界单独发起对拉登的行动更将这种不信任表露无遗，美国发动袭击前并未向巴方通报行动计划。美国中情局局长帕内塔在接受《时代》采访时表示： “与巴基斯坦人进行任何合作，都可能置行动于危险境地。他们会提醒目标。”英国《金融时报》称，这些言论表明美巴关系已变得异常紧张——美国一方面认为巴基斯坦具有战略重要性，另一方面也极度不可靠。
西方一些议员还要求削减对巴的援助。美国参议院情报委员会主席范斯坦3日说，如果查明巴基斯坦政府早就知晓拉登的藏身之所，美国就应该考虑削减每年对巴基斯坦接近13亿美元的援助。英国保守派议员菲利普·戴维斯称， “我们必须首先确定一些问题，比如巴安全部队对拉登的藏身之地知道多少。我们环疑巴政府知道拉登藏身地，为何还要将钱给他们？”
一直以来被认为是“基地”组织老巢的阿富汗把长期来的怨气吐向巴基斯坦。阿国防部发言人阿齐米将军4日称，巴情报机构理应知道是谁在阿伯塔巴德的那栋房子里隐居。他称： “如果该机构未能察觉最大恐怖分子居住在此处长达6年之久，它能否保护自己的战略武器？”
对于各方的质疑和指责，巴基斯坦总统扎尔达里3日在《华盛顿邮报》发表署名文章称，击毙“基地”组织领导人拉登的行动不是美国和巴基斯坦的联合行动，但正是因为巴基斯坦与美国进行长达10年的合作，才可能消灭这个“对文明世界的威胁”。巴外交部也发表声明称，实际上巴情报机构很早就开始与美国中情局及“其他友好的情报机构”分享有关拉登的情报，声明还强烈要求， “任何行为都必须尊重其领土主权和完整，即使美国也应如此”。
巴基斯坦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退役中将对《环球时报》记者说： “巴基斯坦本身是恐怖主义的最大受害者。20 年前，巴基斯坦并没有什么爆炸现象，但现在巴基斯坦到处都是恐怖分子。如果有人造谣说巴基斯坦政府知道拉登的藏身之处而有意隐瞒，这无疑等于说，巴基斯坦是在自己害自己。”
为什么偏偏是巴基斯坦
在西方，巴基斯坦饱受指责，甚歪被认为与“基地”组织有勾结，但塔利班2日在网站上放出一段录音，称将针对拉登之死展开报复，而巴基斯坦是其报复的头号目标，美国则为第二报复目标。该录音称，“巴总统扎尔达里、总理吉拉尼和巴军方领导人卡亚尼都在袭击名单上”。近些年来，塔利班成了巴政治动荡的一个最主要源头。占据西北部部落区的巴基斯坦塔利班分支2009 年甚至与巴政府军分庭抗礼，一度逼近首都伊斯兰堡。塔利班还公开承认，巴前总理贝·布托就是被他们刺杀的。《环球时报》记者曾问一些巴学者怎么看“基地”，他们说巴基斯坦人可以公开骂政府，但很少有人敢公开批拉登。
拉登为什么会选择隐藏在巴基斯坦，并能够隐藏如此长时间？这一问题被世界媒体纷纷猜测。有分析称，由于美军在阿富汗加强军事行动和针对拉登的搜捕，再加上拉登健康状况不好，阿富汗山区医疗条件有限，因此逃离阿富汗成了其必然的选择。而近些年来巴塔利班势力大增，巴美关系也不时出现龃龉，给拉登隐藏在巴基斯坦提供了一个空间。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反恐问题专家李伟对《环球时报》记者说，恐怖分子的藏匿历来具有神出鬼没的特点，所谓“大隐隐于市”，有时候越危险的地方反倒越安全。拉登有一批支持者做掩护。隐蔽性极强，而搜捕行动往往按惯性思维进行。不能因为拉登在巴军队眼皮底下就怀疑巴政府有包庇之嫌，美国本土现在也有很多恐怖分子，能说美国也包庇恐怖分子吗？
与此同时，美国近些年来不时在巴基斯坦国土上未经授权就采取斩首行动，巴国家尊严得不到尊重，巴政府和军队在民众中的威信急剧降低。巴基斯坦人权委员会公布的资料显示，在过去十年中，美国无人机越界到巴境内轰炸恐怖分子的行动已经造成超过900名平民丧生。巴著名记者卡利姆今年1月控告美国无人战机炸死自己的儿子和弟弟。对这次美军越界击毙拉登的行动，他祢： “如果我们国家有什么恐怖分子，在我家，这是我的问题，这不是美国人的问题，这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名巴政府官员对《环球时报》记者说， “巴基斯坦人也非常恨拉登，但美国在巴所作所为已经超过老百姓容忍的底线。可以想像，今后在巴发生任何袭击美国目标的事件都不奇怪。”
《华尔街日报》称，巴拥有1.8亿多人口，其中仇视西方的极端分子是政府无法完全控制的；更何况它还拥有核武器。有关拉登的这段曲折加重美巴对彼此的愤怒，但美国担不起让两国关系转为敌对的后果。
李伟说，尽管美国对巴基斯坦不信任，但奥巴马在1日的电视讲话中，特意提到巴基斯坦的协助，这表明美国并不愿意失去巴基斯坦这个反恐盟友。美巴关系不仅是对付拉登的问题，针对美国的恐怖威胁也不是…个人的威胁。 “9·1l”后，美国制定了两个反恐目标，一是抓捕或击毙拉登，另一个是摧毁对美国构成威胁的恐怖网络，如果离开巴基斯坦等国的帮助，后者几乎是无法完成的任务。作为一个实用主义的国家，美国人很明白这一点。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所南亚中心主任赵干城认为，今年7月，美国将从阿富汗撤军，这势必使巴基斯坦的作用更加突出。巴基斯坦的境地很困难，一方面面临着美国的压力，另一方面又要妁美国的反恐承担责任，是恐怖分子报复的首要目标，这对巴基斯坦来说，确实很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