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塔城原市委副书记-打猎误伤人案调查

         2008年11月4日，震惊全国的新疆塔城市委原副书记吕笃功打猎误伤人命一案，经过法院三个多月的审理，终于一审判决：判处塔城市原市委副书记吕笃功有期徒刑4年；以非法出借枪支罪、包庇罪数项罪名并罚，判处塔城市公安局林业派出所原所长赵凯有期徒刑3年，缓刑4年；并以包庇罪分别判处塔城市人民法院纪检组原组长张志刚有期徒刑2年，缓刑3年；判处塔城地区林业局动植物保护管理办公室原主任赵远洲有期徒刑6个月、缓刑1年；判处塔城市个体餐厅老板杨书智有期徒刑1年，缓刑2年。
　　新疆塔城原市委副书记吕笃功没有想到，一次打猎，竟然误把人当野猪，开枪造成一死一伤。更不会想到，这场打猎误伤案件会惊动北京，成为公安部督办案件。这件事发生在2008年7月27日凌晨，吕笃功与随行人员在塔城地区兵团农九师161团公益林保护区内打猎时，在张玉川家的打瓜田里，误将张玉川夫妇当成野猪，开枪将张玉川的妻子李娟打死，张玉川本人身受重伤。
　　此案发生后，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
　　去年10月17日，该案涉及的刑事部分在新疆兵团叶尔盖提垦区法院公开开庭审理。审理期间，记者对此案进行了深入采访。

　　“一声枪响过后，我和妻子倒在自家的瓜地里”

　　近日，在此案中身受重伤的张玉川向记者诉说了事发经过。张玉川说，自己和妻子李娟结婚已经7年了，之前因为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所以一直没敢要孩子。这两年，经济条件好了许多，本打算今年要个孩子，没想到却出了这个事。
　　他告诉记者，事发时他们所在的那块打瓜地，是今年连里刚刚给自己的“身份地”，总共60亩，和另外两家的地连在一起，共计180亩。这180亩地在一个低矮的山洼里。
　　由于今年雨水不充裕，连里建议大家种些矮化作物，于是他们就在自家的地里全部种上了打瓜。
　　7月份，正是打瓜结瓜的季节，为了防止牲畜祸害，种植打瓜的农户家，夜里都有人在瓜地里看护。
　　事发一个月前，张玉川和妻子李娟已经在距离地边100米的山坡上搭好了棚子，每天晚上在地里守夜。
　　张玉川说，虽然山坡上自己搭好的棚子高出打瓜地很多，但山坡上半米高的野生植物遮挡视线，所以牲畜到地里时，有时分辨不清，为了及时赶走牲畜，自己和妻子并没有住在山坡上搭建的棚子里，而是直接住到了打瓜地里。
　　由于今年大旱，山上的野猪断了食物来源，便经常到地里觅食。当地人为了赶走野猪，都会用爆竹吓走野猪。
　　7月27日凌晨4时许，熟睡中的张玉川突然被一声枪响惊醒，紧接着便听见旁边的妻子喊了一声：“小蛋(张玉川的小名)，快……”，话音未落，自己便感到身体一软，再用手一摸，是血。紧接着连忙用尽力气喊道：“打错了，是人……”
　　那一刻，张玉川说自己甚至都没来得及感到疼痛。
　　很快，停在山坡上的车上下来了一个人，发现误伤了人后，立即招呼车上的其他人下车帮忙抬人。
　　7月28日，张玉川接受了手术，在这次手术中，张玉川右侧肾脏被摘除，脾脏也遭受严重损伤……
　　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张玉川紧紧搂着妻子，他已经预感到妻子可能遭遇不测。到达裕民县医院后，妻子李娟已经停止了呼吸，他本人也处于昏迷状态。
　　张玉川说，事发后，吕笃功的家人找到自己及李娟的父母，随后双方达成一份协议，大意是吕家一次性给付张玉川及李娟的父母共计65万元人民币。
　　对于这份协议，张玉川和李娟的父母均表示认可，但同时认为，这只是和吕笃功个人所达成的赔偿约定，至于其他同案人员，不会放弃对他们的民事赔偿请求。

        　　同行者想替领导顶罪

　　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叶尔盖提垦区人民检察院的公诉书中，记者获得了有关被指控的包庇罪的事实根据以及案发经过：
　　2008年7月26日晚10时许，被告人吕笃功、赵凯、张志刚、杨书智、赵远洲、黄伟(另案处理)和重庆来的一位朋友分别驾乘四辆车前往裕民县“德隆山庄”。
　　途中张志刚将桑塔纳警车停在布尔干河边。赵凯将私自从单位拿出的81-1式自动步枪从警车内取出，携枪坐到黄伟驾驶的丰田4500型越野车上，到达“德隆山庄”旁边的刘建双住宅，赵凯将枪交给吕笃功，黄伟曾数次驾车拉着吕笃功、杨书智以及刘建双等人到附近的麦地打猎。其间，黄伟驾车轧死小野猪一头，吕笃功开枪打死大野猪一头。
　　7月27日凌晨4时许，众人先后乘车下山，吕笃功和赵远洲乘坐黄伟驾驶的越野车在最后，途中拐进161团11连职工张玉川、李娟夫妇承包的打瓜地。吕笃功误将在打瓜地里看护打瓜的张、李夫妇当成野猪，朝其二人所在位置开了一枪，造成李娟死亡、张玉川重伤。
　　吕笃功等人立即将受害人抬至车上，前往裕民县医院抢救。车行至布尔干河旁，吕笃功让黄伟和赵远洲继续将受害人送往医院，自己下车告诉张志刚等人：“出事了，把人打了。”当吕笃功想去公安机关自首时，张志刚劝他不要去自首，并与同车的赵凯及杨书智等人商量如何处理此事，张志刚提出让杨书智承担开枪的责任，由杨书智、赵凯、赵远洲和黄伟一起到裕民县公安局自首。吕笃功、杨书智、赵凯均表示同意。
　　张志刚给赵远洲打电话让其下车等候，车行至裕民县“岩画”风景区指示牌附近时将赵远洲接上车。张志刚等人告诉赵远洲让杨书智顶替及四人去自首的办法，赵远洲表示同意。
　　接着赵凯给黄伟打电话告知杨书智承担开枪的责任及4人去自首的办法，黄伟也表示同意。到裕民县后，张志刚开车将吕笃功送回塔城。杨书智、赵凯、赵远洲和已将受害人送至医院救治的黄伟4人带枪到裕民县公安局“自首”，在公安局值班室赵远洲又将顶替一事向黄伟复述了一遍，4人在讯问中均供称开枪者为杨书智。
　　经法医鉴定被害人李娟系被枪击造成心脏严重破裂死亡，张玉川属枪击伤，所受损伤系重伤。
　　针对本案，检察机关认为：吕笃功应当预见自己在打瓜地里开枪的行为可能会发生危害他人生命的结果，因为疏忽大意而没有预见到，造成1人死亡1人重伤的严重后果；被告人赵凯私自将本单位的81-1式自动步枪取出，擅自将枪支借给吕笃功使用；被告人张志刚、赵凯、杨书智、赵远洲明知吕笃功开枪致人伤亡，而让杨书智顶替，企图使吕笃功逃避刑事责任，扰乱了司法机关正常的刑事诉讼活动。因此，对吕笃功应当以过失致人死亡罪追究其刑事责任；对被告人赵凯应当以非法出借枪支罪、包庇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数罪并罚；对被告人张志刚、杨书智、赵远洲应当以包庇罪追究其刑事责任。在共同犯罪中，被告人张志刚起到主要作用，系主犯，被告人杨书智、赵凯、赵远洲起次要责任，系从犯，应当从轻或减轻处罚。

              知法犯法众人均获刑
   
    虽然杨书智等人试图为吕笃功掩盖罪行，但当地警方经缜密侦查，终于揭开了案件真相。
　　10月28日，附带民事诉讼的原告人与被告人赵凯、张志刚、杨书智、赵远洲及附带民事诉讼被告人黄伟达成协议，一次性补偿原告人精神抚慰金4万元，此款已全部付清。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向法院递交书面意见，要求对吕笃功等5名被告人从轻处罚。
　　法院经审理认为，吕笃功应当预见在打瓜地里开枪的行为可能会发生危害他人生命的结果，因为疏忽大意而没有预见到，造成1人死亡1人重伤的严重后果，已构成过失致人死亡罪。但从犯罪的动机看，本案系过失犯罪，被告人的主观恶性不深，社会危害性较小。且在伤人后，吕笃功能够积极对被害人施救，案发后主动赔偿被害人的损失，支付了65万元的赔偿金，也取得了被害人张玉川及其家属的谅解。目前，张玉川已经出院，并向法院递交了书面意见，要求对吕笃功从轻处罚。
　　同时，在本案的侦查、起诉和审判阶段，吕笃功均能够如实供述犯罪事实，对犯罪的后果和社会危害性有一定的认识，具有积极的悔罪态度。故决定对其从轻处罚。
　　而对于赵凯私自将本单位的81-1式自动步枪取出，将其借给吕笃功使用，已构成非法出借枪支罪。并且，还导致了1人死亡1人重伤的严重后果，属于情节严重。但念及赵凯在裕民县公安局供述中，能如实交代枪支是自己从派出所拿出，并在交付他人使用后造成了严重的后果的犯罪事实，属于自首行为。
　　同时，杨书智、赵凯、赵远洲及张志刚的假自首行为已构成了包庇罪，但念及4名被告人均系初犯，而且在归案后，无论是在侦查、起诉和审判阶段，均能如实供述犯罪事实，对自己犯罪行为所造成的危害结果有一定的认识，并对犯罪行为表现出了深深的悔恨。同时，4名被告人还愿意主动给予张玉川经济上的补偿，以实际行动表明他们积极的悔罪态度，取得了张玉川及其家属的谅解。鉴于4名被告人真诚悔罪，确有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决心，不予关押也不致于再危害社会。故决定对被告人赵凯、杨书智、赵远洲及张志刚适用缓刑。
　　11月4日，法院一审以过失致人死亡罪判处吕笃功有期徒刑4年。同时，以非法出借枪支罪、包庇罪数罪并罚，判处赵凯有期徒刑3年、缓刑4年；以包庇罪分别判处张志刚有期徒刑2年、缓刑3年，判处杨书智有期徒刑1年、缓刑2年，判处赵远洲有期徒刑6个月、缓刑1年。

　　 当地明令：严禁党员干部打猎

　　据知情人士透露，吕笃功如果没发生打猎伤人这件事，应该说很有政治前途。出事前，有关方面对他的考察公示期还剩几天，他很快可能被“扶正”，成为附近县上的“一把手”。
　　事发不久，一位网友在网上评价吕笃功的留言中说到：“一枪毁了他的一生，也毁了他的家庭。作为熟悉他的人，对他犯下的错误感到惋惜，相信他也正处在深深的痛苦自责中，自责轻率给伤者和亲人带来巨大的痛楚。”
　　据悉，“7·27”枪击案件发生后，新疆塔城地区不仅迅速通报“7·27”案情，塔城地委书记彭家瑞要求“彻查案件，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依法严肃处理”。更有公安部派专员前来亲自督导此案。
　　处于风口浪尖的塔城市委更是高度重视，专门召开市委、人大、市政府及市政协四套领导班子联席会议，研究部署党员干部作风建设，出台了作风建设“五条禁令”，其中第一条就是“严禁党员干部打猎”，并明确规定“五条禁令”中的这条“高压线”，谁碰谁“触电”。
　　该条规定中指出：党员干部不得以任何名义进行打猎活动，如有违反，将按照有关纪律规定严肃查处。同时，严格枪支弹药的管理，公安机关要立即对公务用枪和民用枪支的配备、保管与使用等情况进行一次全面清查，摸清底数，登记造册。对不符合规定配发的枪支和弹药要坚决收回，强化管理制度和工作纪律，坚决堵塞漏洞，消除隐患，决不允许涉爆涉枪案件和事故再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