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利鸿借自己是艾滋病人的身份,在街坊中四处敲诈。他连贫困的擦鞋匠邱福生也不放过,屡次以“不给钱,就杀人”威胁。在武力威胁邱福生时,反被邱福生夺刀砍死。这就是震惊沈阳的擦鞋匠怒剁艾滋患者案。当地多家媒体称之为“一起都是被害人的庭审”,“事关社会正义,事关国家对艾滋病人犯罪的态度”。
■“擦错鞋油……错得要命”
在一个不足20平方米的擦鞋店里,邱福生5分钟内狂砍艾滋病人管利鸿24刀,被控故意杀人罪一案,于3月16日上午在沈阳市中院第九审判庭开审。庭审再现了血案细节:地点“邱峰两口子擦鞋店”,时间2008年6月17日。
邱福生原名邱峰,13年前从辽宁农村来沈阳擦鞋谋生。从一元一双擦皮鞋开始入行,攒了11年的钱,赶在2007年冬天前租了门面开了擦鞋店。
警方调查显示,被邱福生乱刀砍死的管利鸿40岁,人称鸿哥的他是鞋店的常客,频繁出没在沈阳五爱市场附近的“温州一条街”。就在出事前一个月,为离开戒毒所,管利鸿吞下饭勺,抢救过程中被意外检出是艾滋病人。
血案发生的6月,走出戒毒所再次高调出现在“温州一条街”的鸿哥,在一家饭馆吃饭“吃坏了肚子”,开价2000元,成功索赔1000元;此前在一家发廊,他开价3000元,成功索赔1500元,理由是”头皮化脓”。
司法材料显示,早在2002年,他因涉嫌敲诈2.8万元被刑拘。
接受法庭调查时,邱福生说他早就认识“鸿哥”,以往擦鞋不敢收费。但夜里守摊的小工王凯不认识他,去年6月16日晚上9点多,鸿哥黑白相间的运动鞋伸过来时,王凯向他要5元擦鞋费,遂遭鸿哥“索赔”。
沈阳《华商晨报》以“擦错鞋油……错得要命”报道了这起索赔事件。第一次登上报纸的管利鸿是这样索赔的:他从身上抽出甩棍抽向王凯的背和头,以及店门、玻璃、鞋架子、修鞋机。“能砸的都砸了。连打带骂,开价5000元。”王凯回忆。
邱福生赶回被砸的小店顾不上心疼,赶忙求和,不料管利鸿放下狠话,“不给钱就杀了你们”。邱就报警,管被警察带走了。在王凯去医院治伤的路上,邱福生接到警方的电话:“管利鸿有艾滋病,你们的医药费可能要不回来了。”
■“交互传染怎么办?”
擦鞋店离它所属的滨河派出所只100米,砸店伤人在先的管利鸿却未被拘留。
司法材料显示,当晚被带到派出所后,管利鸿高调亮出自己的艾滋病患者身份。派出所向家属和沈阳市戒毒所核实的当口,他冲向所里的厨房,抄起菜刀和勺子,大叫着追值班民警。“我赶到派出所时,他正拎着刀四处追民警”,邱福生回忆,他很快躲到对面一个胡同里,看到刚到派出所的小工王凯肩胛骨挨了管利鸿一刀。
被追杀的民警最终破窗而出,子弹上膛,打开保险,对准管利鸿。他终于停住了。按照派出所提供的《情况说明》:“由于该人患有艾滋病,民警没有对其采取强制措施,该人将菜刀、饭勺扔到派出所门前空地后逃跑。”
派出所一位民警用“史无前例”来形容当晚情形。按照他的说法,这是该所第一起涉艾案,也是民警第一次在所内被追杀。“患者拿着菜刀,一旦发生流血冲突,交互传染怎么办?”另一不愿具名的民警称:“全辽宁没有一个专关艾滋病人的地方。”
2008年6月17日,也就是管利鸿抓了又被放的第二天,滨河派出所到沈阳市疾控中心调取管利鸿的化验报告,并打听到抚顺有一家专门管理传染病人的地方。
也正是这天,命案发生了。
■“我要是不干死他,就是他干死我”
这天上午9点多,永盛建材店老板刘国棋来到店里,看到隔壁两口子擦鞋店外边都是玻璃,指头粗的钢筋都弯了,“邱福生说昨晚店给别人砸了,张罗着装玻璃,修机器”。
管利鸿阴沉着脸来到永盛建材店,先要买一个15元的大锤子,但后来改变主意,买了一把8块钱的刨锛,转身走向擦鞋店。
根据多位目击者的证词,管利鸿和另一个人是开车过来的,到擦鞋店后踹门而入,对着机器又一番乱砸,开价从5000涨到了6500,嘴中念念有词:“还敢报警,看我不弄死你。”
邱福生怕了,事实上这个上午他已经从银行取了1000元,这是小店半个多月的收入。他先是吓跑了,一番权衡之后,决定破财免灾。然而钱包里的钱远不能满足已经被激怒的管利鸿。
根据事发当日邱福生的证词,“管利鸿举起刀要砍我,我听说他有艾滋病,怕他传染给我,一下冲上前把刀夺下来”,但管利鸿抱住他,不让他跑。“管利鸿喊外面的人弄死我”。情急之下无法挣脱,邱福生闭上眼睛,对着管利鸿一顿乱砍,“我当时蒙了,直到他撒开手”。
砍杀发生在不足20平方米的修鞋店里,不足5分钟且缺乏目击者。邱当庭说,他被逼入角落时,管利鸿死抓着他还反抢菜刀,“砍剁出自本能,当时我要是不干死他,就是他干死我”。
■谁是真正的受害者
庭审前,印满二百多个猩红手印和身份证复印件、联系方式的街坊联名请愿,被提交法院。事发地沈阳的多家媒体关注修鞋匠邱福生的命运,有电视台做出总结称,邱福生是“好朋友、好邻居、好丈夫、好亲戚”。
质证双方控辩的焦点在于是否防卫过当。检方认定邱福生确实夺刀,因而具有防卫性质,但夺下刀后危险已告解除。被告律师则认为邱福生正当防卫,杀人无罪,理应无罪释放。
出乎媒体预料,检方人员竟也当庭表达了对杀人者邱福生的同情。艾滋病患者施暴在先,且邱福生属于自首,已是控辩双方的共识。
辩护律师孙洪文更是坚持认为,邱福生是社会对艾滋病人犯罪监管不力的牺牲品,他为他的当事人做无罪辩护。接受记者采访时,这位律师表态说他的当事人才是真正的被害者。“如果派出所抓了管利鸿,司法部门对艾滋病人犯罪监管得力,后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公安都拿他没辙,难不成派军队?”
经年以来,杭州、武汉、长沙、深圳等城市,同样被艾滋病人犯罪问题困扰,而看守所条例、《强制戒毒办法》、监狱法等均为看守所和监狱拒绝艾滋病人留下了空间,司法部门的“捉放曹”导致犯人变本加厉。
该案未当庭判决,但辽宁司法界都关注着邱福生案的结果。沈阳市公安局一位警官曾撰文称,改造艾滋病犯罪者作为一项社会工程,司法不可能承担全部,而应是“各级党委政府”一起来“抓这项工作”。
据《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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