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8月,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将济南人于德忠推向了绝望的边缘。陌生人把他送进医院,医护人员对他照顾有加,到了出院的那天,家人却不让他进门。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有曾经有过什么罪恶,以至于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1、 出门乘凉 被撞之后司机逃逸
2008年8月的一天晚上,济南人于德忠吃完饭出门乘凉,当他溜达到济齐路匡山村附近的三岔路口时,迎面猛地射来一道强光,刺得他头晕目眩。于德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辆逆行拐弯的面包车擅了个正着。
面包车车主并没有停车救人,他稍微迟疑了一下,随后猛踩油门绝尘而去。遭受重创的于德忠被晾在路边。喊了声救命就昏了过去。几个闻讯赶来的路人赶紧把于德忠送到了山东省立医院。
医生诊断,于德忠骨盆骨折。髋关节脱位.得尽快做手术。否则,一旦大出血就会有生命危险。这时候,于德忠总算醒了过来,可让医生没想到的事儿发生了。
于德忠的情绪波动很大,根本不愿意配合治疗。情况危急,救人要紧。医生赶紧给他做了手术,把骨盆和髋关节复了位,伤口也缝合好了。于德忠才算保住了性命。紧接着,于德忠又给医生添堵了。
2、没亲没友 医院犯难特殊照顾
咋回事呢?原来,手术做完了,得住院啊。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么重的伤,要是恢复不好,那麻烦就大了。这时候,护士长就说了,于德忠,你家里得赶紧来个人啊。得交钱办住院手续啊。一听这个,于德忠的头摇得跟拔浪鼓似的,他说自己是光杆司令一个,既没家人,也没朋友。这话听起来可不靠谱儿,你是本地人,总不至于连个朋友都没有吧?
这个于德忠脾气挺怪,甭管别人再怎么问,他死活不开口了。问多了,还冲医护人员发火。没办法,医院只好先安排他住了下来。
住院期间,医护人员承担了本应于德忠亲友承担的护理工作,她们帮于德忠擦身,给他买食物,还给他喂饭。人心都是肉长的。于德忠也不例外。时间长了,于德忠感受到医护人员对他的好,态度软了,有事没事也主动找护士聊天了。有一天,他突然提到了自己一个朋友的名字,还把这个人的电话号码交给了护士长。他拍着胸脯对护士长说,你给他打电话吧,他跟我特铁,知道我住院了,一准过来。这个人是谁呢?
3、病房怪事 夜晚来了神秘女孩
护士长赶紧照着于德忠提供的那个电话号码拔了过去。意外的是,这个于德忠口中的铁哥们,在接到电话后却声称不认识于德忠。
自打于德忠出车祸住进医院以来,他的举动一直神秘兮兮。过了几天,于德忠的病床边竟然来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她专挑晚上人少的时候来医院。给于德忠换洗换冼。再拉着于德忠的手聊上几句,接着就走人,从不多待。这个女孩会不会是于德忠的女儿呢?
女孩的身份引起了护士们的好奇,她们想出多种办法试探于德忠。最后,于德忠说话了,这孩子不是我闺女。从于德忠和女孩聊天时的热乎劲儿看,俩人的关系不一般。如果这个女孩不是于德忠的女儿。又会是他什么人呢?议论和猜测不但没有终止,反而越来越多。
一眨眼半个多月过去了,于德忠身上的谜一个都没解开。别人的议论,他也只当没听见。这时候,他也该出院了。可于德忠说,我可是没钱交住院费,你们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没办法,医院只好再次给他开了绿灯,暂时欠着。因为他的情况特殊,是车祸造成的,等抓到肇事司机,拿到赔偿金再补齐也行。
4、近家情怯 两位亲人不让进门
住院费的事算是解决了,另一件事儿更让医院为难。于德忠说自己没家没朋友,现在又没人接他出院。该把于德忠送到哪儿去呢?
医院想到求助济南市救助站。没想到,一见到救助站的工作人员,于德忠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
于德忠说,出车祸前他在一家饭店打工,饭店就是他的家,现在饭店回不去了,那就只能回父母家了。说着他写下了黄岗路3号5号楼2单元303这个住址,自打父亲过世之后,那套房子一直由他的母亲和二姐住着。
让于德忠犯怵的是,他很多年没回过家,有时候即使走到家门口也是买点东西托朋友放门口,不敢进门。这次这样回家,他担心家人不接纳,不让自己进门。
出了院的于德忠被送到了母亲家楼下。为了保险起见,记者决定先替于德忠打个前站。门开了,于德忠家的情况让人震惊,他的母亲半身不遂,走路都相当费劲;他的二姐重度烧伤,连床都下不了,生活更是没法自理。一说起于德忠,二姐态度很强硬,坚决不准他回来。
在二姐和母亲的眼里,以前的于德忠就是一个六亲不认、十恶不赦的家伙,是一头狼,他到底做过什么,让家人这么痛恨呢?
5、遥想当年 招摇撞骗害苦家人
在二姐和母亲断断续续的讲述中,记者找到了于德忠不敢回家的原因。二姐说,于德忠从十六七岁开始就到处招摇撞骗,只要是家里的亲戚朋友,甚至刚认识的人,他都编了理由去找人家借钱,而且从来只借不还,经常让家里人给他收拾烂摊子。家里人省吃俭用替他还账,即使这样,还经常有债主拿着菜刀上门要账,家里值钱的东西部让债主搬走抵账去了。
更让家人无法忍受的是,偷鸡摸狗、打架斗殴、赌博抢劫这些坏事都让于德忠做尽了。监狱这个地方他更是七进七出。这让家人丢尽了脸面,在邻居面前抬不起头来。
二姐对于德忠的这些指责,也得到了邻居的证实。
更让二姐愤怒的是,她认为自己的父亲就是被弟弟气死的。而且父亲去世的时候,他们都没能找到这个浪子弟弟。
于德忠承认,自己年轻的时候是犯过浑,可是早就痛改前非了,他说每到父亲的祭日,他都朝着家的方向磕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姐姐为什么还这么绝情呢?
6、二姐记仇 求助大哥遭拒绝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那句话肯定刺痛了二姐的心。也许从那时起,二姐就开始恨他了。
说起多年不回家尽孝,于德忠有自己的苦衷。他回忆,第一次从监狱出来后,只要他在家,家里就跟开批斗会似的,说啥都针对他,他觉得家人看不起自己了才不敢回家,不敢见老母亲,并由此自暴自弃的。
说起过去的恩恩怨怨和是是非非,双方都很激动,可是现在已经很难说清楚了。眼下的问题是,母亲和二姐不同意于德忠回家住,那他能去哪儿呢?医院和救助站的工作人员合计了一下,暂时没别的办法,还得把他拉回医院。
就这样,于德忠又在医院里安顿了下来。万般无奈之下,于德忠又说了,他还有一个大哥,可以联系一下试试。看看大哥能不能拉他一把。然而,大哥拒绝露面,他的说法跟于德忠的二姐差不多。为了证实自己所说不假,他还把他保留的于德忠多次被拘留和逮捕的通知书传真给了记者。大哥在电话中表示,他对这个弟弟彻底绝望了,不只他不会管,他家的所有亲戚朋友都不会管。
7抓住机会 问清关系大吃一惊
遭到大哥的拒绝后,于德忠的情绪再次波动起来。他不愿意继续留在医院,他想离开这里。至于去哪儿,他也没有想好。最后,于德忠提出想要个破轮椅,自己走,实在活不下去了就去马路上要饭。
大家好说歹说,于德忠才平静下来,可一连几天,他总是耷拉着脸,很少说话。不过这时候,医院里来了一个人。看到她,于德忠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这个人是谁呀?就是前面提到的那个女孩。这次,她总算是在白天出现了。
护士长赶紧抓住机会问清了她和于德忠的关系。女孩说,我叫青青,是于德忠的干闺女。
干闺女!这个身份可有点特殊,医护人员和病友们都不太相信。为啥呢?于德忠以前的那点事,大家也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现在的于德忠到底有没有真的痛改前非,大伙心里可都没有底儿。怎么会有这么好一个女孩来认他做干爹呢?她又为什么心甘情愿要来照顾一个众叛亲离的男人呢?更让大伙想不通的是,于德忠刚住院的时候,这个青青怎么没出现呢?
青青说,她得知干爹出车祸的消息后很着急。因为之前听干爹说过他在济南有个大姐。于是连夜赶到她家寻求帮助。但姑父不让进,没听她解释就把门关上了。说到这儿,一边的于德忠有些愤怒:“她大姑那样对她是我姐姐吗?她不是!是我姐姐的话就会开开门说句话……”
看得出来,于德忠对青青确实是有一种发自心底的爱护。青青呢,不管周围人怎么说,就是铁了心打算一辈子照顾于德忠。
大家犯起嘀咕来,这于德忠使的什么高招啊,他是给青青洗了脑呢,还是给她吃了迷魂药?青青说了,不管干爹以前曾经做过什么,但是现在的他绝对是个好人!我要说出一件事情,你们就明白了。青青要说的是一件什么事情呢?
8、 谜底揭开 两件事促成父女关系
原来,青青跟于德忠认识快两年了。当时,正在济南一所高校读书的青青因为家境贫困辍学了,和于德忠同在一家饭店打工。知道青青的事情之后,于德忠就鼓励她继续上学,并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3000块钱,要给青青交学费。
于德忠的举动把青青吓坏了。互相之间不知根知底的。这个人怎么对自己这么好呢?青青可就提防起来了。谁成想,于德忠一点儿都不死心,他一有时间就拽着青青聊天,说自己一辈子没结过婚。特别想有—个青青这样的闺女。
相处了一段时间后,青青发现于德忠确实是拿她当孩子,没有什么别的居心。有一次,青青过生日的时候,于德忠还做了一件让她非常感动的事儿。
那天下班后,他们一起吃了顿晚饭。吃完饭已是晚上十点,于德忠非要买蛋糕,那会儿蛋糕店部关门了,但于德忠觉得孩子过生日没有蛋糕不像话,于是敲开蛋糕店的门,说半天好话让人家做了个蛋糕。
青青渐渐打消了对于德忠的怀疑,后来呢,两个人就以父女相称了。不过,当于德忠说起自己曾经坐过几次牢的事儿。青青还是吓了一大跳。对自己这么好的干爹,怎么会是一个罪犯呢?他对自己的好,是不是有什么目的?经过近两年的观察,青青相信,于德忠确实是在努力改变着自己。
9、申请救助 一办手续发现问题
听了青青的这个故事,医院里的人都很感慨,看来于德忠确实变了!护士长其实旱有体会,医院里有些病人会比较激动,时不时会与护士产生冲突,这时候于德忠就会替护士说话,说护士们都特别好,她们那么忙,做病人和家属的要理解她们。
如今,虽然青青可以暂时照顾于德忠,可是毕竟她还没有毕业,没有收入来源。今后于德忠怎么生活,吃什么,住哪儿,这些棘手的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
于德忠在医院里住了两个多月了。可医院毕竟他不是旅馆。于德忠占着一张床位,需要救治的病人就少了一个机会。所以得赶紧给于德忠找个落脚的地方。这时候,救肋站的工作人员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给于德忠申请低保和医疗救助。这样,他就可以暂时租个地方住了。可是,他们一办手续,又发现问题了。
原来,于德忠出狱之后,没有及时落户口,后来他把所有的资料都弄丢了,以至于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户口。
这可怎么办呢?怎样才能把于德忠的户口找回来呢?当年入狱的时候,于德忠的户口是从黄岗路3号,也就是他母亲和二姐现在住的这个地方注销的。记者帮于德忠联系了一下管片儿的济南市公安局堤口路派出所。
很快,民警查到了于德忠的户口注销证明,又从监狱里调出了于德忠的释放证明。落户的相关资料备齐了,现在就等于德忠的家人同意了。母亲和二姐能同意于德忠把户口落回去吗?
10、强行落户 领取救助出院回“家”
为了帮于德忠落户口,堤口路派出所民警来到了于德忠的母亲家。听说民警是为给弟弟落户口而来,于德忠的二姐死活不开门。
二姐就是认死理儿了,不管民警怎么劝,就是不同意给于德忠落户。没办法,根据户籍管理的相关规定,民警只能强行给于德忠落户了。也就是说,黄岗路3号的这栋房子从此有了两个户口,两个户主。一个是于德忠的母亲,另一个就是于德忠。
有了户口,于德忠就可以申请低保和医疗救助了。很快,于德忠领到了一千元救助金。这一刻,他的心里塌实多了,因为他的生活暂时有着落了。青青帮于德忠租了一间平房。在医院里住了两个多月后,于德忠终于可以出院了。
在青青的陪同下,于德忠高高兴兴地回到了他的新家。简陋是简陋了点儿,不过,他总算是有了个落脚之地,可以重新规划以后的生活了。于德忠以前的经历,其实就是在不断伤害别人,又反过来让自己也受到伤害,自暴自弃、恶性循环、日积月累,疙瘩是越结越大,一下子,谁都解不开。其实就在同—个故事里,有一个很好的对比,遇到青青之后,在青青的善良和单纯面前,曾经是—个恶人的于德忠改好了,变得特别亲和善良,很像一个充满爱心的慈父。
于德忠性格中的这两个方面,其实都源于同一个原因: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在于德忠和他的家人中间,缺乏的就是这种彼此之间的信任和宽容。不过人家青青说了,她打算替自己的干爹和家人再做做沟通,让他们消除隔阂重新走到—起。她相信自己能行,惟一需要的,只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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